昨天，廣東人文學會廖冰兄人文專項基金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基金會”)在其官網上，公布一樁“家丑”：該基金會出納王×如自2008年下半年起，利用職務之便，采取虛構資金用途及做假賬的方式，侵吞基金會善款近80萬元用于個人揮霍。今年5月，越秀區法院以職務侵占罪，依法判處王×如有期徒刑六年。
一面是勤勞儉樸、踏實肯干，另一面卻是揮金如土 、愛 慕虛榮———這個1982年出生的女出納讓基金會會長廖陵兒感到困惑“如果我爸爸(廖冰兄)還活著，他會說些什么？他會怎樣畫這么一個人？”
通過家人、朋友、同事的講述，我們試圖還原一個雙面王×如。
1982年出生的女孩王×如讓廖陵兒感到困惑：一面是勤勞儉樸、踏實肯干，另一面卻是揮金如土、愛慕虛榮。“如果我爸爸(廖冰兄)還活著，他會說些什么？他會怎樣畫這么一個人？”
簡樸單純的家庭
海珠區南田古道有一棟舊房子，不到20平方米，下層廚房、客廳，頭頂隔了閣樓供居住。
昨天，南都記者在這里見到了王×如的母親，她默默垂淚，特意壓低聲音，因為正在閣樓休息的外婆還不知道外孫女已經出事了。
王母說，王×如兩歲時，丈夫嫌棄王×如是個女兒，要和她離婚。從此她帶著王×如住在娘家，為了供女兒讀完大專，她一個人打兩三份工。后來有人幫忙介紹在中信大廈上班的一份文員工作，但王×如還是選擇了廖冰兄基金會“這跟她性格單純有關。”王母說。
在王×如進入基金會之初，副會長張女士提醒過她“如果你想賺錢，最好不要來我們基金會，這里不是賺錢的地方。”這個文秘專業畢業的姑娘經過短暫考慮，決定成為基金會的一員。后來一干就是5年。
踏實節儉的姑娘
廖冰兄基金會起初沒有固定的辦公地點，經常就在廖冰兄人民北路的家里辦公，王×如也經常和廖家人一起吃飯。在廖陵兒的回憶里，這個姑娘還幫忙干家務，擇菜很仔細，“擇得清清楚楚，她擇掉的，都是不能吃的，不像一些大手大腳的人，能吃的也扔掉了。”有的時候，家里有剩菜剩飯，王×如也不嫌棄。后來，基金會在青年文化宮有了固定的辦公地點，每到中午用餐，王×如和同事們一起，走十幾分鐘穿過幾條巷子，去吃5塊錢一份最平價的粉或面。
王×如還讓自己在醫院做護工管理的母親，將醫院已經用過的打印紙拿來給基金會使用。因為基金會為了節省開支，大部分都用二次紙。王×如的男朋友也經常會來基金會幫忙，儼然成了基金會的志愿者。
曾有媒體形容，廖冰兄基金會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廖陵兒、張女士、王×如)。王×如在工作中的表現，更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她不僅要擔任基金會的出納，平時還要參與幫助流浪失足少年、邊遠山區支教，運用電腦排版設計校園和各地公益展覽，以及基金會的公益宣傳出版物，搬運公益活動物品等各種日常繁瑣事務。
廖冰兄基金會的志愿者茉漓與王×如在2008年參與少教所幫教活動時相識“王×如給我們的印象都很好，經常給我們很多指導。”茉漓主要參與跟進學員情況，并向基金會進行反饋。她記得，有一次王×如在街上遇到了一個失散多時的學員，立即給她打了電話，并把學員帶回基金會，對工作極為負責。在生活中，兩人接觸不算多，但在志愿者眼中，王×如給人感覺一直都是“和藹、開朗、積極”，大家在一起吃飯都是AA制。
其中，有近一年時間，王×如被借調到廣東人文學會工作。那時人文學會搞講座，每周一場，她場場都跑前忙后，當時廣東人文學會的負責人對她贊不絕口“只有廖冰兄基金會才找得到這么好的人，一個人能干幾個人的活兒。”
奢華陌生的消費
王×如在工作之余，報讀了英語培訓班。在基金會的5年，她的工資從剛來時的不到1000元，漲到了事發前的2500元。廖陵兒甚至擔心有一天，王×如會離開基金會另謀高就。她沒有想到，她視若女兒的王×如，竟偷偷侵吞了基金會80萬元善款。這其中就有廖冰兄老人一生克己節儉攢下的積蓄以及社會各界的愛心捐款。
2010年8月11日晚上，王×如在男友的陪同下，來到廖陵兒家樓下，跪著說出自己的罪行。自首之后，她叮囑自己的男朋友，盡量要把贓物退還給基金會。當廖陵兒和張女士來到她和男朋友租住的房子里時，仿佛讓她們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王×如。
“房子是一室一廳，面積很小，臥室里只放了一張床、一個床頭柜和一個衣柜。”張女士清楚地記得房間的擺設。但是，當她拉開衣柜的時候，卻大吃一驚：“衣服是滿滿的，有的衣服還用膠帶貼著，包裝都沒有拆，就像剛進的貨一樣，鞋子擺了一大摞。”而她購買的化妝品，除了梳妝臺上經常用的瓶瓶罐罐，另外還擺滿了兩大桌子，很多都沒有開封。“有懂化妝品的人告訴我，這些都是一線的牌子。”
在后來調查出來的消費清單中，有一張王×如已經消費了1萬多、價值3萬元的美容卡，僅她購買內衣一項，就消費了1萬多元。
“一旦離開了基金會同事的視線，我就像變了一個人。”事發之后，王×如告訴廖陵兒，如果她去友誼商店，售貨員一看到她，就覺得“大款”來了，她很享受刷卡的那種感覺，享受別人艷羨她的那種目光。
難以原諒的罪行
然而，對王×如的這些變化，廖冰兄基金會的人都沒有察覺。張女士雖然每天和她一起工作，也“只是覺得她的包包越來越多，但是她說是男朋友的姐姐要賬要回來的，就沒有往其它方面去想。”擁有那么多高級化妝品的王×如，在上班時間并不會化濃妝，在廖陵兒的印象中，她根本就不善于化妝。
案發后，王×如曾經給廖陵兒和張女士來過一封信。在信里，她懺悔自己的過失，并稱不敢求得原諒。
“我們確實難以原諒她。”廖陵兒說，在王×如交代罪行的那晚，王×如還謊稱自己挪用善款是給生病的母親買補品。其實絕大部分款項是用于她個人揮霍。
在迎來自己28歲生日這天，王×如向公安機關投案自首。現在，她正在監獄里度過自己未來的6年。
“這件事對所有人來說都傷害很大。”王×如的男朋友阿華，昨日在電話中有些無奈地對記者說。雖然目前他仍會和王×如的媽媽聯系，但他表示“這件事已經完結，不愿再提起”。對于兩人生活一起那么久，為何沒有覺察女友生活“奢侈”消費的疑問，阿華語帶疲累地稱，“平時我也有很大的工作壓力，不會注意這么細節的事，也是對對方的信任”。
■ 專家說法
NG O不能僅靠信任運作 內部監管機制至關重要
中山大學政治與公共事務管理學院教授郭巍青認為，不論政府、NGO都應該充分認識到制度建設的重要性。基金會的財務規定中的一條就是一定要向捐款人公開，這也是其踐行承諾的選擇。所謂財務公開，不是有利的才公開，即使發生了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對自身聲譽可能有損害的也同樣選擇公開，這種態度是非常好的，哪怕自己要承受壓力。怎么樣讓壞事變成好事？就是要吸取教訓，提升管理制度。基金會會長廖陵兒誠實的品格在這件事上得到了很好體現。對于有心做善事的人，全社會要多一些關注和愛護。
“廖冰兄基金會只是一個小型的NGO，以前還有媒體用‘三個女人一臺戲’來形容它。三個人的人事關系簡單，完全依賴相互信任來運作，這還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建立必要的制度，其中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審計。”郭巍青說，就是因為過于信任，讓財務有空子可鉆，以致走上犯罪道路。這個事給NGO敲響了警鐘，審計制度一定要執行，對小NGO的教訓更大。因為在當前的體制環境下，生存不易，需要抱團打拼，更基于信任運作，動真格地去查賬，可能面子上會過不去，但制度不執行就會出現漏洞。
深圳當代社會觀察研究所所長劉開明表示，目前中國N G O，包括官辦N GO和獨立的草根N GO都面臨公開性不夠和誠信缺失的問題。基于目前中國復雜的環境，每個草根NGO都有不同的生存辦法，他認為，也不能完全照搬國際通行的NGO財務透明原則。保持NGO的財務誠信有兩個辦法：第一有完善的財務管理制度和監督程序，第二對員工和利益相關群體保持透明的原因，使之能夠有效監督和預防問題的出現。
■NGO經驗
獅子會：每個會員都有權查賬
廣東獅子會是廣東地區公益慈善界的一支重要的生力軍。截至2011年5月，該會共有70支服務隊，會員人數超過2300人。廣東獅子會沿用了國際獅子會的整套操作模式，在財務管理方面有很多經驗。
獅子會光大服務隊隊長廖滿雄說，公信力的前提就是財務公開、透明。服務隊沒有自己獨立的資金賬戶，所有的資金都是由區獅子會統一管理，由區會設立各個服務隊的分賬戶。服務隊必須按照規章，比如要搞活動，必須由理事會或隊長辦公室會議來定這個活動做不做、怎么做、需要多少資金，由此產生一個理事會決議。把理事會決議送到區會，辦理手續，區會才把資金劃撥出去。區會的財務管理是非常嚴密的，經得起社會各界的監督。服務隊每個月的開支都要公開給理事會和會員。我們的每一個會員都可以查賬，并且都認同這個財務管理方法。
一旦離開了基金會同事的視線，我就像變了一個人。如果去友誼商店，售貨員一看到我，就覺得“大款”來了，我很享受刷卡的那種感覺，享受別人艷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