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病學生感嘆:十數年寒窗苦,一病全作廢
什么是布魯氏菌病?
自從確診為布魯氏菌病后,王永杰一直想要知道答案,“一開始并不了解此種病,就也沒把它看得太嚴重。”
但當查到布魯氏菌病屬于乙類傳染病時,王永杰被眼前的文字嚇到了:“原來布魯氏菌病是與甲型H1N1流感、傳染性非典型肺炎、艾滋病、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炭疽病等20余種‘大名鼎鼎’的傳染病并列的乙類傳染病!”
王永杰說:“我們在醫院打聽到,布魯氏菌病還可引起長期發熱、多汗、關節痛、肝脾腫大、早衰及不孕不育等多系統疾病,更讓我們驚恐的是,此病有可能久治不愈。”
對此,北京地壇醫院的傳染病防治專家告訴記者,布魯氏菌病危害較大,而且這些年越來越多,“此種病為人畜共患病,以畜傳染人為主,人傳人的實例很少見到。最主要的途徑是接觸性傳播,其他途徑包括飲食、接觸患病動物皮毛。急性的病人會發高燒,關節痛,出汗,這是普遍的比較典型的癥狀。另外,有一些病人有很多非典型的癥狀,如肌肉痛。此病菌可以侵犯中樞神經系統,以及引起腦膜炎等并發癥,侵蝕骨骼,引起骨骼損傷,甚至讓患者喪失勞動能力。”
對于治愈時間,這位專家告訴記者,“臨床上多久可以治愈,現在掌握的時間不太一樣,有的醫生治一兩個月,有的兩三個月,甚至半年也有。至于怎樣才算完全治愈,永遠不再復發就可以了。”
王永杰告訴記者,他們本來對治愈此病也滿懷信心,但在醫院進行了3個療程的治療后,反而愈加擔心起來。
“在醫院里,我們認識了不少同樣患有此病的患者,他們有的人在患病后十年,還到醫院做鞏固治療,有的人因并發癥不得不再次住進醫院,這讓我們非常擔心。”王永杰說,“而且在治療期間,我們很多人每天早上醒了,都不敢動。”
“為什么不敢動?”中國青年報記者問。
“因為疼,各處疼,尤其是腰疼難耐。特別是下雨陰天,有時候,我們這兒的男生都是哭著面對下雨陰天的。”王永杰回答。 “經過治療,我們中間有的人病情出現好轉,但有人加重。有的同學說出現精索靜脈曲張、髖關節積液、股骨頭壞死前兆等癥狀,這讓我們信心大失。”王永杰回答。
但最讓學生們受打擊的,并非是身體上的痛苦。
“布魯氏菌病還屬于《職業病范圍和職業病患者處理辦法》規定的乙類職業病。我們查過法律法規,我們專業涉及到的許多行業對布魯氏菌病患者都有著嚴格的限制。如果能完全治愈也就罷了,但我們看到的、感覺到的,不少都是不能完全治愈的信息。如果我們有人不能完全治愈,那這專業、這書,真是白讀了。”王永杰說,“我們很多人都感嘆,十數年寒窗苦,一病全作廢。”
因上課染病,誰來負責
其實,在同學們的抱怨之外,面對27名學生和1名教師被感染布魯氏菌病的事實,東北農業大學并未裝聾作啞,而是很快展開了調查。
“今年6月的時候,學校將此次事件的《調查報告》交到了被感染學生手中。”王永杰說。
在這份《調查報告》上,記者看到,患病學生參與實驗使用的4只實驗山羊,全部來源于一家名為青喜的養殖場。實驗動物購買時,采購人均未按《黑龍江省實驗動物管理條例》,要求養殖場出具有關檢疫合格證明,實驗前,指導教師也未按以上規定對其進行現場檢疫。記者查閱原國家科委1988年發布施行的《實驗動物管理條例》,也發現了類似的條款。
《調查報告》中顯示,鑒于布病感染的機理,同時根據患病人員均參加了以上4只山羊為實驗動物的相關實驗,斷定未經檢驗的這4只山羊帶有布魯氏菌。此外,導致此次感染的原因還有:“在指導學生實驗過程中,未能切實按照標準的試驗規范,嚴格要求學生遵守操作章程,進行有效防護”,以及實驗動物管理失職、監督不到位。
“后來我們拿到的黑龍江省教育廳《對東北農大布病處置的復查及指導意見》中,也確定此次事故是校方的責任。”王永杰說。
在這份加蓋黑龍江省教育廳公章的《指導意見》上,記者看到,“根據吉炳軒書記、王憲魁省長、程幼東副省長的有關批示精神及省信訪辦的要求,現就東北農大布病事故處置提出如下指導意見……通過對學生走訪和現場實地調查,專家組認定該事故是一起因學校相關責任人在實驗教學中違反有關規定造成的重大教學責任事故,學校對事故承擔全部責任。”
對于事故責任人,《調查報告》中寫明,免去鄭世民動物醫學學院院長職務,免去魏萍動物醫學學院黨總支書記職務等。中國青年報記者驗證,鄭世民與魏萍確已不再擔任原職務。
此外,《調查報告》中還提到,校方表示愿意承擔治療的全部費用,并“將根據患病學生三個療程結束后的治療結果,充分聽取患病學生與家長的意見訴求,盡快拿出賠償等善后問題的解決方案。”
但在賠償善后方面,校方卻與一些被感染學生發生了爭執。
盡管在校方提供的善后協議書中有校方承擔后期檢查治療費用、推薦工作、現金補償等條款,但一些被感染學生依舊有自己的顧慮。
“我們查過教材《實用臨床布魯氏菌病》后發現,這種病有一定幾率轉入慢性期。我們現在承擔的風險太大,一句‘你病了我治’、‘你殘了我賠’,讓我們難以甘心。至于‘你找工作我推薦’這一條,如果讓我們繼續從事本專業的相關工作,我們真怕了,但若是找其他工作,我們能否勝任,也是一個未知數。最重要的是,現在學校領導認這些協議,那么,許多年后我們真有人舊病復發的話,那時的校領導還認不認?我們的擔心實在是太多了。”王永杰說。
9月2日,記者致電東北農業大學多個部門試圖采訪此事,但截稿前并未得到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