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出圈的“內卷”延續到了2021年,似乎進入了萬物皆可卷的時代。人們發現,社會的分層越來越難被攪動,即使拼盡全力,擠占他人生存空間,也只能獲得為數不多的競爭優勢。
內卷一詞,最開始是由美國人類學家格爾茨提出,內卷即“向內演化”,所有無實質意義的消耗都可稱為“內卷”。本意指人類社會在一個發展階段達到某種確定的形式后,停滯不前或無法轉化為另一種高級模式的現象。
當社會資源無法滿足所有人的需求時,人們通過競爭來獲取更多資源。如今多用以形容高;蚵殘隼锏“非自愿”競爭。比如公司里很多人自愿加班996,你為了給領導一個好印象,下班沒事了也不好意思走,也在無意義的加班,進入無意義的內耗狀態。
現今社會里,“內卷”正在遍布著我們的生活,從行業職場到生活消費,無一例外。
互聯網行業被認為“內卷”的代名詞。
在脈脈發布的《人才吸引力報告2020》中,互聯網行業職場人的工作整體幸福感滿意度在各行業排名中倒數第三。他們要面對996、職場PUA、年齡焦慮、職場信任、巨嬰式管理等問題。
很多人都認為自己正在被卷入一場無止境的內耗競爭中,感覺很乏力、疲憊和情緒低落。碼農、ppt女工之類的自嘲,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調侃或者玩笑,更是人們對自身價值的內省和反思。
“互聯網內卷”不僅僅是一個個體或者一個公司造成的結果,在原本更新迭代非常快的互聯網行業里,資本的快速進入,加速了這種變化速度的更迭。這種向前的力量加載到公司,再由公司加載到每一個員工身上,他們的壓力要比傳統行業從業者的壓力大很多。
在互聯網行業影響下,更多的“打工人”也逃不過“內卷”的命運。
直播行業的低門檻特點,讓很多人想來入行分一杯羹,競爭就激烈,誰能搶到更多流量和粉絲誰就能更快賺到更多錢。
對于主播而言,以前的主播只要聊聊天,唱唱歌就能賺錢了,F在的主播還得包裝自己、維護粉絲、取悅大哥以及討好老板。然后一些主播發現,用戶就喜歡臉好看的,于是乎“顏值”成為了主要的引流手段,而當用戶們開始看臉看膩了,主播們變嘗試一些更刺激的行為以博取關注。
相比鏡頭前主播的無奈,外賣騎手顯然更加受困于平臺不斷地試探。
人物雜志過去發表的文章《外賣騎手,困在系統里》,里面提到在不斷被壓縮的送達時間的召喚下,百萬騎手冒著生命危險與系統賽跑,一次次闖燈與逆行。
但這樣做不僅沒有換來美好前景,相反,他們越是努力工作,后臺越是會精確地算清楚他們還可以快多少秒,危險性極大增加了,而且工資還未見得高。
不久之前,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博雅博士后陳龍發表了《“數字控制”下的勞動秩序——外賣騎手的勞動控制研究》,他在近半年當外賣騎手時中感悟,“你會發現技術的進步好像并沒有讓人生活得更好,科技的便捷是永遠趕不上甲方的需求的,當你完成了現在的任務量,永遠會有不斷涌現的新需求。它不斷地把人陷入內卷的道路當中。”
對于外賣平臺而言,誰家的優惠力度大,或者配送費少,誰家就能獲得市場份額,紅包、優惠券、打包費、配送費,運費險等等,都是外面平臺相互battle的武器,簡而言之就是比誰更便宜,這樣誰家的消費者就會多。
當價格戰打起來后,消費者就能夠以極低的價格買到餐品,而商家和平臺為了不虧損成本,在制作上偷工減料,或者食品安全問題得不到保障等問題出現的幾率就會增大,長此以往對消費市場和消費者肯定有不利的影響。
外賣騎手的生存狀況令人堪憂,而網約車司機的工作也并不輕松。
清華大學團隊前不久發布《2021年中國一線城市出行平臺調研報告》。報告于2021年3月對北京、上海、廣州三個一線城市進行了深入調研。
在每日平均工作時間方面,報告顯示,網約車司機每日平均工作時間為11.05小時,每周平均出車時間為6.45天。其中,每日出車8-12小時的網約車司機占比49.21%,其次為每日工作12-16小時的司機,占比約27.38%。
在每周出車時間方面,大部分網約車司機一周出車7天,占比約74.76%,出車時間在5天以下的司機群體比例不足10%,網約車司機群體整體工作負荷均較重。
“內卷”之下的行業消耗
其他行業的“內卷”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嚴重,首當其沖的便是教育。
從“讀書無用論”到“小鎮做題家”,教育“內卷”給學校和家長帶來了更多的焦慮和競爭。
教育評價體系無處不在,越來越重視數據和評價。在學習上的“惡性競爭”比比皆是,家長希望孩子成為學習上的佼佼者,未來能夠成功考上名牌大學,不得不額外付出更多的時間和金錢。
一項針對2020年中國居民消費習慣的調查顯示,除去傳統的衣食住行,在18-35歲人群中,教育培訓的支出已經高居第一,甚至超過了住房和保健的支出。
人們對教育培訓的需求暴漲,這也直接導致了教育行業陷入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教育行業也陷入“內卷化”狀態。
在教育品牌林立,線上線下競爭積累,市場大范圍下沉的新形勢下,很多教育行業廣告主卻陷入了低效率的投放模式,往往花費高昂的營銷費用,卻不能實現新的用戶增量。在嚴重的“教育內卷”中,教育機構幾乎無一例外地面臨虧損困境。
教育內卷的根源性問題,是教育資源無法滿足所有人的需求,人們只能通過競爭來獲取更多資源。
當下,在遭遇“芯片荒”的國內手機市場上出現了“輪流坐莊”的局面。不少智能手機廠商紛紛開始轉戰“汽車”戰場。
而汽車行業內“無實質意義的消耗”數不勝數。
從最開始的PPT造車已被淘汰,勉強撐過來的車企們開始比拼自動駕駛,內飾全部大屏化、性價比等,在實質上與以往傳統汽車比大、比寬并無差異。這些看似精細的功能,細細品味是無法進行質變的量變,只有時間花費和意志力消耗,缺乏創造力,是很典型的內向演化。
再來看資本青睞的化妝品行業,據相關統計,2020年化妝品行業投融資事件超過百起,其中以品牌為核心,延展到上下游產業鏈,包括供應商、直播電商、垂直電商、運營商、渠道品牌;從品類上看,包含了護膚、彩妝、個護、美瞳、香氛、美容服務、母嬰、廣告等全鏈路企業。
在資本的助力下,現在的新銳品牌或許不需要百年這么久,但是卻不得不面對行業內卷。
依賴營銷獲得第一波流量的品牌完成從0到1的積累之后,怎樣持續保持熱度,從“網紅”變成“長紅”,是擺在所有品牌面前的難題。
而當一個投資人投出了一個未來的獨角獸,資本的趨利導向會引導更多的投資人尋找相類似的標的和上下游的公司,一個賽道會逐漸擁擠,品牌的發展逐漸同質化。
任正非認為,低價格、低質量、低成本,將會摧毀掉我們未來的戰略競爭力,必須要確保企業有合理且健康的盈利,這樣企業才能夠持續地投資做研發,但是如果沒有適當的利潤積累,還把利潤打這么低的時候,實際上是在戰略上破壞這個產品。
身處消費時代,每當新的商品不斷取代舊的商品,新的象征不斷取代舊的象征,對于已經被消費社會所控制的消費者,任何一次消費都不能為其帶來真正的寧靜。只有持續不斷的消費才能收獲寧靜。隨之而來的是消費內卷的不斷出現。
分析指出,內卷的初級階段趨于相對良性的競爭,發展到中級階段,就演變成為一種非理性的內部競爭或“被自愿”的競爭;到了高級階段,必將成為一種無序而有害的惡性競爭。
人類學家項飚在《內卷:一種不允許失敗和退出的競爭》一文中提出,在比較成熟的社會里,人們會努力根據自己的特長和興趣,找到安放自己的位置。但由于目前國內人們的目標和評價體系高度單一,競爭方式也高度單一,進入其中的人只能在日趨白熱化的競爭中,繼續向前,這種競爭難以退出。
觀點認為,內卷中表面的精細、復雜、講究不等于高級,更不等于先進,那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假象,一種黑暗中無知的消耗,一種悲哀的精神寄托。只有跳出圈圈,站在更高層次上的不斷向外突破、創新和創造,才能不讓那種精致的、繁復的、看起來特別敬業的內卷化狀態困擾我們,才能回歸到向上勃發的新常態上來。
明白了內卷的含義,有意識地避免陷入內卷,才能減少內卷造成的浪費和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