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歲末，整個直銷行業因權健的媒體風暴而陷入輿論海嘯中，一時之間，13年以前就早已立法確認的中國直銷如臨深淵、91家依法獲取“直銷經營許可證”的企業如履薄冰、2000萬以上直銷從業人員群體深憂沒有未來。

　　法治中國下，“疥廯之疾，何以危及全身?”一家企業的問題，何以帶來整個行業的驚悚?筆者對此深感驚詫!是輿論的傲慢與偏見在發酵，還是行業的基因和病變在作祟?作為一個觀察研究中國直銷26年、全程見證了整個行業的發展、親歷中國改革開放40周年的研究者而言，我覺得有必要針對中國直銷行業談一些自己真實的看法，一則以慰良心，二則以正視聽，懇請大家批評指正。

一、關于中國直銷28年來的

核心價值問題

　　直銷這一營銷模式是1990年進入中國大陸的，其源頭在美國。在進入中國大陸之前，它已經在美國依法成熟運行了將近60年，而且在歐洲、大洋洲、美洲等地的各個國家和地區、東亞的日、韓、東南亞的馬來西亞、泰國、印度尼西亞等國家以及中國的香港、臺灣、澳門等地區均有20余年的依法運行和發展歷史。

　　直銷進入中國28年來，整個行業的發展雖然歷經了各種曲折，也不斷受到各種詬病，但從整個發展歷史看，特別是兩個《條例》頒發以來，整個行業充分展示了它對于國家和社會的貢獻與價值。正基于此，2018年3月，時任原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副局長的王江平先生在北京會見來訪的世界直銷協會聯盟主席馬博朗一行時就表示：“直銷行業在推動經濟發展、增加就業、鼓勵創新、促進品牌建設方面做出了積極貢獻”。歸納起來，筆者認為中國直銷在如下幾個方面的價值必須從國家戰略高度予以認真審視和充分肯定。

1.解決社會就業

　　今年4月，國家工商總局發布的《2017年度直銷企業發展及監管情況分析報告》顯示：2017年中國直銷行業共招收直銷員5,276,361人，同比增長60%;如果加上過去12年的直銷從業人員基數，筆者認為，其累計規模應該不會低于2000萬人。當然，從總體數字來看，目前有多種說法，據行業的一些民間機構統計顯示，直銷解決至少3000萬人--5000萬人的就業問題，讓3000萬—5000萬個家庭成為中國社會的穩定因素。因此，不管是2000萬，還是5000萬，中國直銷行業在解決就業方面的貢獻，那是不應該被抹殺的。特別是在今天的中國，不管是政府從管理層面還是輿論監督層面，都不能也不應該無視這個數字背后的戰略份量。因為，中國經濟社會的發展需要穩定。

2.推進“健康中國”國家戰略

　　2013年9月28日，國務院就以“國發(2013)40號文”發布了《國務院關于促進健康服務業發展的若干意見》，從2013年以來，各地方政府也在陸續出臺相關實施細則。從2016年以來，大健康產業的發展已經被確立為優先發展的國家戰略。國務院頒發的《“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中明確：健康管理、健康教育、健康養生、健康保險等都屬于健康產業的范疇。而目前的直銷行業，有80%以上的企業，它們的產業發展規劃與實踐，都直接推動著“健康中國”戰略的落地，2000萬以上的直銷從業者都在大健康產業領域每天做著基層一線的工作。關于這一點，在今天的中國，不管是政府從管理層面還是輿論從監督層面，都不能也不應該無視這個行業的戰略份量。因為“健康中國”戰略從文件變成產業實踐，從規劃變為現實，企業和基層從業者無疑是中堅力量。

3.擴大國內消費市場

　　隨著國際局勢的風云變幻，隨著中國經濟的轉型變革，努力拓展和建設國內市場、釋放國內市場的能量和容量，這已經成為中國經濟建設未來重要的方向之一。中國直銷行業，如果孤立去看，它只有2000億元---3000億元的產業規模，但是2000萬人以上的一個消費群體對于旅游、交通、電訊、房產、汽車等各個支柱型產業的消費吞吐量卻極其明顯，綜合產能應該不會低于萬億級的水平。這對于國內市場的進一步拓展和建設應該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關于這一點，在今天的中國，不管是政府從管理層面還是輿論從監督層面，都不能也不應該無視這個行業的戰略份量。

4.促進全民健康素養的提升

　　2013年，我國居民的健康素養水平僅為9.48%，2018年9月發布的2017年中國居民健康素養監測報告顯示：2017年中國居民健康素養水平為14.18%，較2016年的11.58%增長2.6個百分點。我不知道大家看了這組數字會怎么想，也不知道我們那些主管部門特別是媒體有沒有反思，但我相信，哪怕是這微不足道的2.6個百分點，這2000萬到5000萬直銷從業者所做出的貢獻，也要比那些主管部門和媒體大得多，因為他們每一天都在人民群眾中間傳播健康知識，推廣健康理念。所以，無論是政府從監管層面還是媒體從監督層面，都沒有任何理由去無視直銷行業的貢獻。

　　除此之外，因為直銷企業要申請《直銷經營許可證》，不僅要有8000萬元以上的注冊資金，2000萬元的保證金，還要必是生產型企業。所以，直銷行業在地方稅收 、三農問題、脫貧致富、實現全面小康等方面都有著積極的貢獻。

二、關于中國直銷28年發展中

主要存在的問題

　　俗話說，“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28年以來，中國直銷之所以在發展的過程中，歷經波折，甚至一度被全面禁止，而且一直到今天還備受詬病，成為公眾輿論關注的焦點，當然存在不少的問題。而這些問題的存在不僅令政府不放心，令老百姓不放心，更是令媒體擁有經久不息的話題和新聞風暴眼。綜述起來，中國直銷在28年的發展中存在的主要問題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1.與魔共舞、異樣發展

　　縱觀國際直銷的發展歷史，幾乎每一個國家和地區，其直銷在發展的過程中，都有一個和傳銷(國際上稱為“金字塔銷售”或“龐氏騙局”)相伴的時間段，前者是一種正常的營銷方式，后者則是一種欺詐行為，二者在形式上極其相似，但在本質上則有天壤之別。一般專業人員往往很難甄別。但是隨著直銷發展的階段性推進，在政府嚴格管理和完善法律的基礎上，該種傳銷行為到現在為止已經基本上被控制。當然，它們沒有徹底消亡，一有機會，往往還會跑出來興風作浪。

　　直銷在中國的發展也同樣如此，“打開窗子，進來了新鮮空氣，也同樣進來了蚊子和蒼蠅”，直銷和傳銷相伴而至。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講，傳銷行為一直干擾著整個中國直銷行業，干擾著社會、百姓和媒體的正確判斷。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政府對于直銷的立法，促使傳銷行為雖然得到有效遏制，但卻不甘于退出歷史舞臺。特別是近幾年以來，和金融與互聯網技術相結合的金融欺詐、非法集資又來勢兇猛，而我們的一些媒體，甚至一些執法人員卻分不清楚，將其通通歸為傳銷。在此情況下，中國直銷總是被各種經濟犯罪所裹挾，背鍋前行。

2.急躁相伴，粗放發展

　　直銷作為一種國際通行的營銷方式，確實對于企業的營銷創新，解決低成本的發展問題提供了有效的模式和路徑。但是，縱觀28年的發展，行業內的很多企業放大了這種效應，在直銷實踐中犯了“拔苗助長、急功近利”的錯誤。沒有遵循扎實的創新成長規律，而是簡單地采取了粗放式的發展道路，這表現在戰略規劃、模式設計、產品研發、運行管理、教育文化、品牌推廣等方面，只注重階段性業績，而不落實企業的持續發展，甚至不惜損傷行業整體形象的方式來發展自己。

　　因此，從目前整個行業的發展來看，雖然部分企業，特別是一些國際企業和品牌形象比較良好的民族企業在這方面已有明顯變化，但是依然有一些企業走在粗放式發展的道路上，甚至不惜借助一些傳銷組織的策略和方法，快速獲取業績，這就從整體上拉低了整個行業的形象和發展質量。其中，低水平的產品制造與供應、拉人頭的營銷組織建設模式、拼比利益與回報的原始競爭手段、對于直銷商行為的教育管理缺失、利用金融杠桿適應很多人的投機心理等等，在行業內在不少企業的運行方式中，依然經常出現。由此，整個行業展現的是“急躁相伴，粗放發展”。

3.頭頂利劍，畸形發展

　　縱觀中國直銷28年的發展，2005年《直銷管理條例》和《禁止傳銷條例》的頒發，意味著整個行業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發展時期。行業的發展從此進入了一個“有法可依、違法必究”的新階段。但是，從兩個《條例》的內容來看，卻還有一些相關條款未能到位。其中，諸如對“直銷、傳銷”的清晰界定、對于直銷運行的管理范圍等都存在嚴重缺陷，這就導致“多層次問題、區域審批與管理問題、產品審批與管理問題”從一開始就損傷了兩個《條例》作為法律的普適性原則，并由此，造成了兩個《條例》應有法律尊嚴的部分缺失，以及導致了13年以來中國直銷在“法律”與“實踐”之間嚴重兩層皮的亂象，而媒體更是不需要思考、取證就可以發現任何獲牌企業的涉傳原罪。

　　既要尊重法律，又要生存發展，那到底企業怎么辦呢?那就玩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吧，或者用強大的公關去解決吧。這種生態貫穿中國直銷28年的發展，政府被動，企業無奈，行業呈現出的就是“盆景栽培”式的畸形發展。在這個過程中，普遍違法、選擇執法便形成一種行業灰色生態。

4.文化自娛，封閉發展

　　直銷作為一種營銷方式，其實和其他任何營銷方式一樣，是專業營銷人員去執行和完成的。而從直銷人員的招募和轉化路徑來看，絕大部分來自于非專業。因此，每個直銷企業的從業人員在從事銷售產品、服務客戶的過程中，進行專業的學習、參與各種專業培訓，應當無可厚非，甚至在此過程中，給予優秀營銷人員以各種物質和精神獎勵，也不應該給予詬病。但是，問題的關鍵就在于，任何文化，如果無限放大，而且過度娛樂化，這就使得文化開始變味了，背離了正常人可以接受的范圍，如果還加上自娛自樂的封閉，則這種文化就變成神秘的非正常文化了。

　　中國直銷在28年的發展中，始終相伴的就有這種文化。其中，特別是“夸大個人收入、個人變化”的文化、“萬般皆下品、唯有直銷高的文化”“夸大產品功效的文化”“過度強調人的潛能的文化”“把晚上好非得喊成早上好的文化”等等，實際上都給中國直銷披上了一層神秘主義色彩，再加上諸多直銷企業出于資源的安全管理等等，其開會、培訓等都以封閉的方式進行，長此以往，與社會大眾隔離、與時代隔離、與正常的文化隔離，直銷文化也自然成為了文化幽靈。

三、關于中國直銷未來發展的問題

　　縱觀本次權健輿論風暴，雖然它所展示的只是一個公司的個體問題，雖然丁香醫生既不是醫生，也不是一家媒體。但毫無疑問它也直逼著整個行業的四大主要問題，倒逼直銷行業進行群體反思、刮骨療毒，浴火重生，在中國經濟未來長時期所處的戰略機遇期內，高質量發展，真正贏得國家、社會和輿論的公正審視和良好口碑，建立起與它的戰略價值相匹配的尊敬和信任。那么，中國直銷行業到底如何真正達成這些目標呢?我個人認為，需要從如下三個方面著力。

1.從企業層面建立持續發展模型，深耕行業發展基石

　　在筆者看來，要實現整個行業的高質量發展，中國直銷首先必須全面放棄粗放式發展的理念和思想，要痛下決心，真正建立以“消費者價值、社會價值、國家價值與個人價值”協調平衡的發展模式，走科技發展之路，走創新發展之路，走產業發展之路，走持續發展之路;要真正地沉下心來，打造產品優勢和全球競爭力，用真正的品質好、科技含量高、價格適宜的產品和服務來建立自己的發展基石。

　　其次，所有直銷企業要在管理上狠下功夫，從產品制造到客戶服務、到直銷商行為管理，從技術教育和培訓、商業道德教育到終端營銷行為管理等都必須嚴格精準管理，通過制度化、流程化的方式去建立嚴格的管理秩序。

　　再次，要建立健康的、開放的企業文化，堅決去除摻雜在自己企業文化中的“假、大、空”文化，建立誠信文化、建立責任文化，用童叟無欺的良好心態，去打造整個企業的商德生態。在這個過程中，企業務必拋棄短期追逐業績的心理，要講求積累，講求厚積薄發，不急不燥，寧靜致遠。把它真正作為一種核心價值和文化精神貫穿于企業發展始終。只有這樣，每個企業去除沉疴和慣性思維以及歷史習慣，才能真正實現整個行業的高質量發展。

2.從行業層面建立協會和商德公約，推進行業自我管理

　　在筆者看來，要實現整個行業的高質量發展，從行業層面，我們必須推動行業協會的成立，并且依托行業協會，建立共同的商德公約，協助政府進行專業的甄別和有效管理。從直銷歷史最長的美國以及歐洲和亞洲的日韓等國家的經驗來看，依法組建中國直銷企業自主管理、政府相關機構指導的行業協會，輔助直銷行業的自律與管理，應該是推進直銷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成立協會，共同完成對于企業行為和經銷商行為商德公約的建立，通過企業間的自查自糾，互聯互通，打破企業壁壘，去除惡性的低水平競爭，大家共同建設行業形象，共同維護行業聲譽，共同保障行業的運行秩序。而且從目前中國直銷行業的整體發展來講，無論從直銷企業的數量還是主體運行需求而言，建立協會也具備了基礎的條件，在原則和經驗上又有國際經驗可以借鑒，這對完善整個商事制度的變革創新而言，都有重要的價值。

3.從政府層面完善直銷法律，推進商事制度進一步改革

　　在筆者看來，要實現整個行業的高質量發展，從政府層面，我們必須完善直銷法律，推進商事制度的進一步改革。毋庸置疑，2005年《直銷管理條例》和《禁止傳銷條例》的出臺，與當時直銷發展的環境是相匹配的，也確實有力地遏制了當時的傳銷態勢，為中國直銷的重建起到了階段性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直銷秩序在中國的重建以及直銷行業的進一步發展，兩個《條例》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的部分內容設置已經明顯滯后，并且成為直銷亂象頻發的一個重要因素，同時損傷著行業的公平公正，加大了企業負擔，為行業的畸形發展和腐敗滋生培育了土壤。正是基于此，筆者認為，要真正達成行業的高質量發展，法律的修正和完善勢在必行。

　　與此同時，為了充分發揮直銷行業的整體戰略價值，進一步激發整個行業的活力，政府部門同樣要大力推進商事制度改革。明確界定什么是“放”的范疇，什么是“管”的領域，什么是“服”的核心，真正把“放、管、服”有機結合，為中國直銷行業的健康、可持續發展建立一個更加開放的營商環境。

4.從輿論層面建立公正多維機制，推進高水平監督

　　從全球政治經濟的發展歷史來看，正確的輿論監督和引導，往往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它是公平正義的維護力量，也是公眾利益和道德文化的維護陣地，更是發展環境優化和凈化的必由之路。因此，在筆者看來，中國直銷行業要想在未來實現高質量的發展，從輿論層面建立公正多維監督機制，推進高水平監督，這同樣是非常重要的保障要素之一。

　　不可否認，中國直銷行業的發展，雖然從國家戰略的高度來審視和評估具有重要意義，但是，由于歷史和現實的原因，其高質量發展肯定要經歷一個時間段。在此過程中，行業會出現各種轉型發展中問題、企業會出現各種回歸創新中的問題，政府的商事制度改革也會遭遇各種問題，還有中國各個區域執法與管理也會碰到各種問題，在此情況下，我們的媒體就應該不只是監督其一或者其二，而是全面監督，公正監督，立體監督，要真正深入研究行業、企業和監管政策甚至法律等，從推進我國經濟建設的綠色生態出發，把監督提升到一個更高的、更加實事求是的水平，而不是沒有經過深入調查采訪的人云亦云，違背了新聞的真實性，客觀性。

　　總體而言，在近幾天的權健風暴的輿論喧囂中，我并不是非常關心權健的個案問題，因為我相信我們政府的監管智慧以及法治能力;我思考更多的是整個中國直銷行業的歷史、現實和未來。直銷在中國的發展是一個綜合生態的問題，在我看來，只有整個生態試行變革，行業發展才能去舊圖新、革弊興利。當然，外因只是條件，內因才是本質，中國直銷要想在未來的日子里，徹底擺脫群體顫栗和驚悚，唯有全面推進高質量發展才是通向未來的唯一壓艙石。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我相信改革中國的力量!我相信創新中國的力量!我相信法治中國的力量!我更相信以人民為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