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15在行動“報道中,《經濟半小時》調查了一些民營醫院任意虛構夸大患者病情,甚至任用無照醫生行醫,損害消費者利益的行為。節目中曝光的一家西安陽光醫院,引起了很多觀眾的關注。
(一)西安市未央陽光醫院
在西安市未央陽光醫院大門口,醫療定點單位的牌子非常顯眼,導醫告訴我們,在這家醫院看病可以醫保報銷。路過候診大廳時,記者遇到一臉焦慮的小李。小李說兩天前在路邊看到了醫院的宣傳冊,得知最近檢查有優惠,順路就過來查了查,剛才已經化驗了前列腺液,在等診斷結果。醫生告訴小李:他前列腺有問題,卵磷脂小體兩個加號,正常四個加號,白細胞高,有膿細胞,前列腺腫到肛門口。需要打吊瓶,配合前列腺治療。閃大夫說小李不僅前列腺有炎癥,包皮也有問題,得做個手術。做個包皮有幾百多有一千多的。小李表示帶的錢不夠,沒法手術。閃醫生給小李開了600多元治療前列腺炎的藥。從醫院拿藥出來,小李的情緒焦躁地給家人打電話,商量要不要進行治療。
第二天,我們陪同小李一起來到了西安市中心醫院。醫院的化驗結果跟此前陽光醫院的化驗結果完全不同,化驗單顯示,白細胞、卵磷脂小體等各項指標都在正常范圍之內,也沒有發現膿細胞,換句話說,小李并沒有患上前列腺炎。小李說表示有點憤怒,十分惱火。他說:“醫院應該是正規的地方,怎么能去騙人呢?”看著截然不同的兩份化驗單,小李緊鎖的眉頭還是沒有展開,他想找個信得過醫生再確診一下。經過一通緊張的聯系,小李托朋友找到了一位在陽光醫院工作的王醫生。隨后,我們跟小李一起拜訪了了這位王醫生。
王醫生告訴記者不要緊張,這是陽光醫院的一貫作風。王醫生沒聽我們描述病情,就果斷地說,我們是被忽悠了。她說:“盆腔積液宮頸肥大還有宮頸囊腫是必須要報的,不管老少,正常不正常必須要報,男的靜脈頸索曲張、前列腺肥大、前列腺花斑都是要上報的。”聽說我們去醫院只花了幾百元錢,王大夫說這是跑得及時,一般進去的病人,不花幾萬塊錢,恐怕走不了。因為醫院內部有規定,每個醫生都有任務。任務是每人每月30萬,完成任務提成30萬。一個人任務是30萬一般一個醫生一個月五六萬,有的大夫好多是上半年休息,半年就掙幾十萬。王醫生說,我們遇到的情況沒什么奇怪的,還有的人沒必要做手術都給做了。不該做手術的做了只能再縫上,只要把那幾千塊錢掙到手就行了。這位王大夫告訴我們,陽光醫院內部的規矩是不用當地醫生,所聘醫生幾乎全部來自外地,也很少長期在一家醫院工作,而是頻繁流動。
小楊是西安市一家民營醫院泌尿科的大夫。他告訴記者,他曾經在6家民營醫院工作過,對于來看病的病人,必須花多少錢,醫院內部其實都有明確規定。小楊給我們提供了一家醫院的醫生接診速成班的材料,材料中對于如何判斷病人家庭收入情況,如何忽悠病人,有一套成功經驗。文中提到,要做到藝術和醫術的結合。準確判斷病人支付能力是醫生的基本功。對于家庭條件差的病人,給的處方如果超出了他們的支付能力,人就嚇跑了。對于經濟條件好的人,給的處方太低,浪費了高素質的病源,對公司和個人來講,影響了經濟效益。經驗介紹提到,要從病人填寫病歷開始,觀察拿筆寫字的姿勢、流暢度,一定要讓病人寫下單位和住址,從而判斷病人支付能力。要熟記各種套餐,根據病人支付能力,推薦合適的套餐。給病人開處方時,可以嘗試試探法、減壓法、增壓法,從初診到復診,逐步增加病人壓力,引導就醫。
小楊說:“治療過程當中提到一些什么訴求法,什么恐嚇訴求法這一類的,他們會把這個病夸大嚇唬,嚇唬這個病人能接受為止。”小楊表示想讓醫生通過正常的靠醫術看病來掙錢是很難的,因為民營醫院的老板不會答應,他們每年要給電視臺交上千萬的廣告費。小楊說:“例如泌尿系感染,這個病人按醫院規定要花到三千塊錢,你只要讓這個病人花到三百塊錢走,在晚上臨下班之前,門診主任或者業務院長會找你談話。”
(二)西安未央區衛生局查處 西安陽光醫院
小李在西安陽光醫院的遭遇被我們節目曝光后,很多觀眾都通過微博表示了憤慨。給醫生下達盈利任務,坑騙消費者牟取不義之財,已經成了這家醫院的生存手段。對陽光醫院公然違背誠信原則,違反相關法規的行為,西安當地行政執法部門作出了怎樣的舉措呢?
3月20號晚上11點多鐘,記者來到了西安市未央區的陽光醫院,門診樓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一個人。不過,記者剛支起機器不久,大樓突然跑出來了六七個年輕人,不讓拍攝,還聲稱要拿走記者的設備。在記者表示要報警的情況下,這幾個不明身份的年輕人又回到了門診大樓。晚上11點40左右,西安市以及未央區衛生局的執法人員也趕到了陽光醫院。
執法人員表示,看到這個報道以后,未央區衛生局也高度重視,首先是停止醫療活動,不能再執業了,下面要進一步要調查,取證。執法人員決定進醫院進行調查,并叫來了陽光醫院的院長。記者隨同看了陽光醫院的兩個科室,一個是婦科一個是外科,看這兩個科室有沒有超范圍的病歷,文書,有哪些大夫簽字,接下來看了這些大夫有沒有執業執照。隨后,記者跟隨執法人員來到二樓的婦科。還有誰在這兒上班的,都叫過來,都叫過來。執法人員查看了這間診室的門診記錄。今天一天門診量是22人。執法人員表示,人數還是不少的。從門診日志上看,一個婦科診室一天門診量大約在20人左右,這家醫院共有6個婦科診室,一天的門診量約在一百人左右。診室方面平時開四五個,病人少了就開兩三個,病人多了就開四五個。
隨后,執法人員又對這家醫院的診療室和手術室進行了檢查。執法人員說:“重點查婦科就是有些婦科偷偷開展人流,如果有產包、人流包有病歷就可以確認他們開展超診范圍,現在還沒發現。”
不過記者在陽光醫院的網站上發現,這家醫院人流引產的廣告宣傳做的非常花哨,并非沒有此項診療項目。執法人員告訴記者,僅僅從現場檢查看,很難發現實質性的問題,這家醫院到底存在不存在超范圍執業和違法執業的情況,還要進一步查驗處方以及開處方醫師的資格等資料。
執法人員告訴記者,他們查看處方主要看有沒有超范圍在一樓的藥房,另外幾個衛生執法人員正在將這里的處方單據進行檢查。執法人員說:“我們先要暫扣處方,哪個大夫開的,給我提供哪個大夫的執業醫師證,不管寫的是什么,咱們拿事實說話。我們先暫扣,然后一個個核對。”
根據醫院提供的醫生檔案,執法人員隨機查驗了幾份醫生檔案。所長:“這是醫師執業證書還有醫師資格證。閃雷,這個執業地點就是義烏市九三學社門診部。這個執業地點就沒有變更過來,是有問題的。”這個閃雷,正是我們記者在暗訪的過程中碰到的那個閃醫生。隨后,執法人員吧所有一聲檔案都帶了回去一個一個核對。
在封存了這家醫院的處方和醫生檔案之后,執法人員當即作出了暫停陽光醫院執業活動的處罰決定。當記者問院長“知道為什么衛生監督部門要停止你們執業活動?”時,院長說:“現在不是完全,是暫停,不是完全停止,就因為明察暗訪查出一些問題,現在在調查。”
在我們之前的記者調查中發現,在陽光醫院的網站上,號稱醫院的專家團隊陣容強大,但事實上并不是這么回事。
主任醫師劉沅英,陽光醫院介紹,畢業于湖南醫科大學,在三甲醫院從事婦科專業三十余年,經查詢,注冊醫師數據庫中有一位女醫生劉沅英,但不是婦產科而是內科,沒有三甲醫院執業經歷,而是在沅江市茶盤洲鄉鎮衛生院工作。
主治醫師宋月萍,網站介紹,有30多年的婦產科臨床工作經驗。擅長女性不孕癥等疑難雜癥。查詢發現,主次醫師數據中有一位宋月萍,但不是婦產科而是內科,注冊地在萊陽市西苑小區衛生所。
主治醫師趙慶霞, 網站介紹,畢業于哈爾濱醫科大學,從事婦產科工作三十余年,經查詢,發現趙慶霞醫生是西安交通大學自學大專畢業,2009年才剛成為執業醫師,才具備獨立行醫資格。
專家賀麗萍,網站介紹,畢業于首都醫科大學,從事婦產科臨床工作近40年,經查詢,賀麗萍畢業于某衛校,此前執業地點是嘉峪關鐵路醫院。
男科專家孫高良,網站介紹,是西安陽光醫院特邀業務院長;從事外科臨床工作近四十年,經查詢,孫高良醫生,執業地點是羅山縣城關鎮衛生院。
專家曾慶生,查詢發現,執業地點是福鼎市管陽鎮衛生院。
男科專家李志立,經查詢,只是助理醫師,尚沒有獨立行醫資格。
專家 曲孟泰,查詢數據庫,沒有發現執業注冊和資格注冊信息。
主治醫師凡慶英、 主任醫師范培錫,均沒有查詢到執業證書信息。
對于這一點,陽光醫院院長姚永紅承認,他們確實存在夸大宣傳的問題。記者:網站上醫師的宣傳是真實的么?院長:可能有一些夸張。記者: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主要目的是什么呢?院長:招攬病人,有些夸大的成分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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