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本報報道了《“鎳鉻烤瓷牙”迷局探查》，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近日前往醫院或電話咨詢的患者越來越多，然而在官方最終調查結論出來之前，不論是醫院、企業還是民間患者組織，都建議鎳鉻烤瓷牙患者不要恐慌，如果身體有異常，最好聽從醫生指導。

　　據記者調查，鎳鉻烤瓷牙自上世紀70年代末進入中國，在占據義齒主流市場多年后正面臨著最大的信任危機。本報記者近日探訪鎳鉻烤瓷牙加工廠，觀察鎳鉻烤瓷牙生產的現狀，繼續深入剖析“鎳鉻烤瓷牙事件”。

　　“粵誠”在廣東義齒加工界象征著權威。這家依托于廣東省口腔醫院的義齒加工廠，只有70多位專業技師，規模不算大。

　　走進廣東省口腔醫院，左邊一個小門，循著樓梯往下一層就是粵誠的所在地。有人曾開玩笑說，這里是“地下加工廠”。然而，進門后豁然開朗，別有洞天。

　　探訪義齒加工廠里的“奔馳”

　　朱曉斌是廣東省粵誠牙科技術開發中心的總經理，他把這座耗資不菲的加工廠稱為“奔馳”或“寶馬”。動輒數百萬元的生產設備，讓中小型加工廠艷羨不已。

　　義齒加工分固定義齒和活動義齒兩大類三十多個品種，主要有五個工序，所有的技工都要經過上崗培訓。大工序下面還要細分，小工序可能多達十幾二十個，根據具體要求而定。“越精細，工序越多。”廣東白云穗冠義齒公司薛經理告訴記者。

　　過去，加工廠往往是作坊式，也就是一個模型由一位技師從頭做到尾，直到現在很多小型加工廠還采用這種方式。“我們開創了流水線制作模式。”朱曉斌說，這是我國口腔修復體制作史上的重大變革。

　　其實義齒加工也是訂單制——先由牙科醫生根據患者牙齒狀況做好模型，再交給義齒加工廠。加工廠要向上游牙科材料供應商采購，然后按照訂單要求生產。

　　2003年3月1日起實施的《廣東省義齒加工許可管理辦法(試行)》中規定，開辦義齒加工企業，必須經廣東省藥品監督管理局審查批準，并發給許可證。同時，義齒加工企業使用的原(輔)材料必須從具有醫療器械生產、經營資格的企業購進；已錄入《醫療器械分類目錄》的原(輔)材料必須具有《醫療器械產品注冊證》。

　　目前，粵誠90%的原材料都從國外進口。朱曉斌說，德國占據了世界鎳鉻材料市場50%以上份額，美國、日本也同樣出口。近年來，國內廠家所占牙科材料市場份額逐漸增加。“幾乎各種材料都國產化了。但國產化并不代表低價或者不合格。”薛經理說。

　　國外廢除是為保護加工者

　　關于鎳鉻烤瓷牙的爭論，“粵誠”很難置身事外。來自廣東省口腔醫院的消息稱，這些天，打電話或前往醫院咨詢的患者越來越多，但與使用者群體相比，比例不大。

　　朱曉斌說，媒體報道后，有一位男性患者找到省口腔醫院咨詢。“當時他的牙齦有紅腫，但并不是裝烤瓷牙的牙齒周圍紅腫，后來我們發現，他裝的不是鎳鉻烤瓷牙。”

　　廣東省口腔醫院番禺分院主任黃元瑾有著多年從醫經驗，而且她自己也裝了4顆鎳鉻烤瓷牙。她建議患者沒必要恐慌，最好聽從醫生的指導。

　　鎳鉻合金的應用始于1968年，目的是部分取代價格高昂的貴金屬。業內估計，全球接受過該合金修復的病例至少超過1億人。國內沒有相關統計，只能說數量龐大。

　　上世紀70年代末，鎳鉻烤瓷牙進入中國，并逐漸普及。過去人們常說的“大金牙”等銅合金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是鑲牙的首選。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鎳鉻合金烤瓷牙良好的性價比為人們所認識，到了90年代中后期成為主流義齒，并持續至今。

　　在國外，鎳鉻烤瓷牙卻逐漸退出市場，人們更多地選擇貴金屬或者全瓷牙。朱曉斌說：“實際上國外慢慢廢除鎳鉻烤瓷牙，更多的是為了保護加工者，因為加工過程中會有粉塵出現。”1997年時他就曾和國外專家討論過這個問題。

　　事實上，鎳鉻烤瓷牙在國內的主流義齒地位也在不斷經受著新材料的挑戰。以粵誠為例，2年前，鎳鉻烤瓷牙占生產總量的70%，如今已降到60%。鈦合金以及鈷鉻合金陸續推出，正在搶占更多的市場份額。

　　黃元瑾說：“鎳鉻逐漸退出，從牙科醫生角度考慮，我們關注的是材料與瓷的結合度以及相容性夠不夠好。”朱曉斌則說，無金屬化是國際義齒的流行趨勢。

　　廣東義齒加工發展最早

　　然而，不管是以烤瓷牙為代表的固定假牙，還是可供自行摘卸的活動假牙，制作材料中除了瓷粉或樹脂外，都會用到金屬，且金屬材質都有“貴”、“賤”之分。

　　所謂貴金屬，多指以黃金(195,0.35,0.18%)、鉑金、鈦為主的合金，如純鈦、鈀金等，固定假牙和活動假牙都有此類材質。“賤金屬”的使用則略有不同，固定假牙多用鎳鉻合金，活動假牙多用鈷鉻合金。 　　

　　相對來說，貴金屬的親和性更好，它引起排斥反應的幾率更低，且由于貴金屬比“賤金屬”的硬度略低，不易在使用過程中因摩擦導致真牙損耗，所以安全性更高。黃元瑾說，從材料性能方面講，肯定是貴金屬更好。但事實上，一顆假牙可能動輒成千上萬元，普通人很難承受得起。

　　廣東省口腔醫院醫務科科長李梅說，病人看病時會根據經濟條件考慮看病成本，牙科醫生也往往被要求推薦各種材料。

　　根據“關注鎳鉻烤瓷牙問題工作組”公布的民間調查報告，55位鎳鉻烤瓷牙不良反應者中有15位能說清楚烤瓷牙的價格，價格最高的為5000元，價格最低的只要154元，均價為712.9元。

　　根據粵誠的數據，一顆鎳鉻烤瓷牙賣給診所或醫院的價格約為100元。而記者在市場上常見到的鎳鉻烤瓷牙價格約為每顆50元左右。朱曉斌說，根據他的了解，廣東有的地下加工廠鎳鉻烤瓷牙價格每顆甚至只要20元，“連成本都不夠”。

　　盡管有無法統計的地下加工廠在擾亂市場秩序，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提高、越來越重視牙齒健康，這一行業仍然孕育著巨大商機和潛力。前不久結束的華南口腔展舉辦13年來，僅規模就擴大了25倍。

　　記者了解到，廣東現已成為中國最大、最重要的牙科設備制造基地，也是中國最大、水平最高的義齒加工生產基地。朱曉斌說：“廣東現在也是生產量最大、技術最先進的。”據他介紹，廣東義齒加工廠主要集中在廣州、東莞、深圳等地，佛山、珠海也有多達數千人的大型義齒加工廠。

　　最新進展

　　鎳鉻烤瓷牙事件可能引起法律訴訟

　　日前，“關注鎳鉻烤瓷牙問題工作組”發布了《鎳鉻烤瓷牙使用者維權指南》(下稱《指南》)。建議使用者進行全面體檢，摸清自己的身體健康狀況，有條件的最好能夠檢測一下體內的重金屬含量，在身體出現異常積極就診的同時，盡可能收集安裝鎳鉻烤瓷牙的發票或憑證；所裝鎳鉻烤瓷牙的合格證書和生產廠家；若診所未曾提供合格證書可向其索要；能夠證明你安裝鎳鉻烤瓷牙的時間和診所的證人諸如同事、朋友等的證明；相關病歷及各種診治票據等。

　　《廣東省義齒加工許可管理辦法(試行)》規定，義齒加工企業應制定工藝流程文件和操作規程，并有加工記錄。義齒加工企業提供給醫療機構的義齒應附有產品合格證，并保存2年內義齒加工過程工藝記錄卡，滿足可追溯的要求。但在實際操作中，很少有醫生向患者出示產品合格證。

　　《指南》第七條建議，若經診療確認身體損害與所裝鎳鉻烤瓷牙關系極大，可以將安裝烤瓷牙的機構作為被告，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也可將烤瓷牙生產廠家作為共同被告。

　　曾對官方調查結論提出質疑的“關注鎳鉻烤瓷牙問題工作組”李仁兵律師告訴記者，如果患者有意向，不排除會發生法律訴訟。記者了解到，該工作組近期可能會舉行一次法律咨詢活動。

　　鏈接

　　日本對假牙材質制訂了一套安全基準，在日本，假牙大致分為三種：白色陶瓷牙、白色硬質塑料牙和金屬牙。由于日本的醫療保險制度比較健全，除了比較昂貴的陶瓷牙要本人支付全額費用以外，像硬質塑料牙和金屬牙，持國民健康保險證去醫牙的患者，本人只負擔費用的30%。

　　在德國，對假牙材質的限制嚴格得多。德國法律規定，假牙內冠金屬禁止采用鉻和鎳作為材料。目前，德國絕大多數牙科選用黃金烤瓷。

　　美國要求牙科醫生在用鎳基合金為病人制作修復體之前，必須向病人介紹：鎳基合金強度高、便宜，在部分病人體內，鎳能致敏，鎳可造成實驗動物發生癌癥，還可能與部分人的肺癌形成有關。如果醫生不作上述說明，病人出現問題后可依法指控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