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又到一年中品嘗河豚的最佳時節。然而，每到這個時候，小小河豚總是面臨這樣的尷尬境地：一面是政府明令禁止烹制河豚，一面是政府主導做大河豚產業。
“拼死吃河豚”，這句話無疑體現了中國人對美食的狂熱追求。可由于河豚魚有劇毒，我國有關法規明令禁止生產經營河豚魚，擅自加工經營河豚魚的行為也是非法的。年年禁，年年吃。那么，河豚禁食令是否過時？專家有關“對部分地區的河豚烹制實行有限開禁”的提議又是否可行？集“至鮮”與“劇毒”于一身的河豚，何時才能名正言順地游上宴席？
政府禁令與政府倡導
江蘇省海安縣政府近日發布消息稱，4月24日開始至5月31日將舉辦“首屆中國·海安河豚節”，其中最紅火的節目要數萬人河豚宴了。主辦方稱，這次活動還將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
海安自稱“中國河豚之鄉”，縣內有年存池650萬尾的江蘇中洋集團河豚養殖基地，也是目前世界最大的河豚魚養殖基地。
其實，自稱“河豚之鄉”的可不止海安一地，靖江、江陰、揚中紛紛打出“河豚之鄉”的名片，當地政府也通過各種活動，力求吸引中外食客眼球。
遠的不說，單說4月以來就節會不斷。4月15日，2010年中國河豚文化高峰論壇在靖江舉行。來自北京、浙江以及蘇州、南通、無錫、揚州、靖江、江陰、揚中等地的專家、學者、餐飲界代表，圍繞河豚文化形成的歷史、河豚毒素的控制、河豚美食的發展方向、怎樣保護長江野生河豚資源、提高養殖河豚品位等話題，作了深入的探討和研究。江蘇省原省委副書記顧浩也到場與一眾美食家分享吃河豚的心得。
4月17日，全國首屆河豚烹飪大賽在江蘇揚中舉行，來自全國各地的130多名具備省市以上行業協會頒發的養殖河豚魚烹調合格證書的名廚參賽，河豚獅子頭、河豚湯包、吐司豚排、菠蘿豚球……
然而，極為滑稽的是，在地方政府爭搶“中國河豚之鄉”稱號、爭相舉辦各類活動的同時，衛生部門也年年發出警告。由于河豚魚有劇毒，上世紀50年代出臺的國家食品衛生法明文規定，河豚不許賣不許吃。2004年，衛生部更是再次發布“嚴禁違法銷售河豚魚”的安全預警。江蘇省衛生廳每年也都會下發相關文件禁止食用河豚魚。
千年傳統與一紙禁令
“春州生荻芽，春岸飛楊花。河豚當是時，貴不數魚蝦。”這是宋朝詩人梅堯臣在一次宴席上即興做的一首詩。可見烹食河豚在中國歷史久遠。據了解，長三角地區最早食用河豚甚至可以追溯到4000年前。根據《山海經·北山經》記載，早在距今4000多年前的大禹治水時代，長江下游沿岸的人們就品嘗過河豚，就知道它有劇毒了。
在中國河豚文化高峰論壇上，靖江市政協主席蘇增耀同樣坦言，靖江盛產河豚，吃河豚的歷史悠久，已經形成了獨特的河豚文化。
陳士榮，靖江名廚，以他名字注冊商標的陳士榮湯包享譽海內外，年近八旬，能做一整桌河豚宴。他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雖然有禁令，但吃河豚在我們這兒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不用商家宣傳，自然而然會有大量消費者食用。每年有大批上海、南京、杭州等地的客人前來吃河豚。”
傳統與文化的力量，豈是一紙禁令能擋？記者了解到，就靖江當地而言，大大小小各個飯店在這個時令季節都將河豚魚作為飯店的主打菜，且銷售都很火爆。
利益沖突與有限開禁
市場之手的存在更是讓河豚“無視”法律條文的存在。由于消費市場的供不應求，養殖河豚的商家和烹制河豚的飯店也越來越多。記者了解到，僅在靖江市漁婆菜場及附近地區，養殖經營河豚的店面就有30家左右。事實上，在某一次宴席上，一位飯店負責人雖然對出售河豚的利潤諱莫如深，但他也坦承，“差價很大”。
“每年相關部門都會過來檢查，但不少小店面檢查之后又重新開張了。這中間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利益。”上述人士告訴記者，“難道有人愿意大量購買，商家難道會不賣嗎？”江蘇省淡水水產研究所唐天德教授表示，河豚端上餐桌，單靠衛生部門是禁不住的。“有消費需求，它就有市場。而且，一般消費者在酒店里吃到的幾十元、上百元的河豚都是養殖的，野生的要上萬元一條，誰能吃得起？”
靖江市烹飪協會會長夏炳初向《國際金融報》記者透露，“去年靖江漁婆市場批發河豚近3000噸。”而江蘇一家媒體披露的這一數字卻是5000噸。無論是哪個數字都足以說明河豚烹制的市場規模之大。
夏炳初表示，早在好幾年前他們餐飲行業的廚師就按照標準的河豚魚操作流程烹飪河豚，且形成了專門的《河豚魚加工去毒安全食用操作規程》。
從現在來看，盡管有法律條文的約束，但每年大量河豚走上餐桌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對此，有專家呼吁，應在一定程度上修改現行的相關法律法規，同時，在條件成熟的前提下，于靖江、揚中、江陰等地對河豚試點“有限開禁”。
事實上，對于“有限開禁”的呼聲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中國水產科學研究所淡水漁業研究中心邴旭文曾建議，“可以對在賓館飯店烹飪河豚魚的廚師進行專門的行業培訓，取得烹飪河豚的資格證后方可燒制河豚。同時，由行業主管部門出臺詳細的河豚魚烹飪操作安全規范程序，在每家飯店上墻公布。此外，由食品安全檢驗檢疫部門定期對飯店燒制好的河豚魚進行抽檢。”
與此同時，一個事實是，由于現在飯店銷售的是大量養殖河豚，這不同于毒性很大的野生河豚。江海河豚魚應用技術研究所理事長黃炳文在接受《國際金融報》記者采訪時表示，河豚本身并不帶毒，是在野生環境中不斷吃有毒物質而積蓄起來的，現在大家吃到的，多是人工養殖的可控毒河豚，含毒量少了95％，“只要烹制方法科學規范，食用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