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育蝦這個行業來說,如果不在水中加入一定的抗生素是不可能的。”陳師傅坐在位于廈門翔安區的海堤上緩緩地說。
廈門翔安區劉五店村是福建省最大的蝦苗養殖基地,也是全國蝦苗的主要產區,集中了大大小小100多家養殖廠,年銷量高達幾千億尾,都是當地居民投資辦的,蝦苗銷往山東到廣東的沿海多個省份。
《中國經營報》記者在2011年4月18日刊發《國內養殖業濫用抗生素“觸目驚心”》的報道后,根據讀者提供的線索前往廈門翔安區調查發現,不只是蝦,牛蛙、黃鱔等在養殖過程中也不同程度地存在添加抗生素、避孕藥、硝酸亞汞等違禁藥物的行為。
蝦用抗生素過度
畢業于華中農業大學水產專業的廣東某飼料銷售企業老總阮先生表示,國內養殖企業過度追求利潤,造成水產養殖密度極高,用藥量太大。“如果養魚的話,美國的水產養殖企業畝產量300斤就算很高了,而在國內,畝產量1000斤那算是很低的。國內銷售很好的鱸魚,普遍的畝產量都達到了7000斤到8000斤,高產的能達到上萬斤。最極端的是養牛蛙的企業,由于牛蛙在餐飲市場上暢銷,最高批發價格能漲到25元一斤,帶動養殖企業高密度養殖,畝產量甚至能達到4萬斤,這在國外都難以想象。”
陳師傅所在的養蝦行業也面臨這樣的問題。據陳師傅介紹,蝦的養殖一般分成兩段,一段是蝦苗養殖,即從蝦卵孵化到成長為兩三厘米的小蝦,另一段則是成品蝦養殖,從小蝦養成可以食用的成品蝦。由于廈門地區對水面的控制比較嚴,養殖戶很難批到比較大的養殖面積,因此翔安一帶的養殖戶主要從事蝦苗養殖,培育的蝦苗被空運到其他省份進行成品蝦的養殖。
蝦苗養殖所使用的養殖池一般都是小池子,深1.5米,長4米,寬5米,在一個溫室的大棚下,這樣的小池子有十多個。據陳師傅介紹,蝦苗的密度遠遠高于成品蝦,如果蝦苗在養殖池中得了病,傳統養殖戶采取的一個重要辦法就是加入大量抗生素。如果不添加抗生素,只要有少數蝦苗感染病毒,就會迅速大面積傳染。
“也不完全一樣,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新一代的年輕人可能會下決心把整個一池蝦都廢棄掉,而老的養殖戶會覺得可惜,往往加大量的藥,讓蝦活下來直到賣出去。”而年輕人做出廢棄整池蝦的決定并不是因為他們意識到加了大量抗菌藥物后,會對蝦的食用安全造成影響,而是加了抗生素的蝦需要一直用藥,成本大為增加,而且產量可能會大大降低。但新一代年輕養殖戶在當地所占比例很少。
30多歲的林小錦已經在這個養蝦基地養了8年蝦,他的養殖場雇了10名工作人員。在他的養殖場,你可以看到墻上貼著科學育蝦苗的流程和當地農林漁業管理部門頒發的禁用獸藥名單。“名單只是一個提醒,如果遇到了問題,你要和自己的技術人員商量該不該用藥,盡量減少損失才是最重要的。”林小錦表示。
據他介紹,蝦苗的銷售不是論斤,而是論條,而價格波動極其劇烈,一萬條蝦苗可能只賣到5元錢,也可能賣到30多元,完全看“上邊”(北方養殖成蝦的省份)天氣如何。如果“上邊”連續很多天下雨,天氣冷,不適合養蝦,那么就沒有多少客戶來購買蝦苗,價格就會一落千丈,整個行業完全是“看天吃飯”。
“如果說藥量用的比較大,那完全是逼出來的,現在養蝦企業競爭太激烈,養殖密度越來越大。”林小錦表示,上世紀80年代的時候,蝦每畝水面養殖的密度只是現在的1/10甚至更低,如今養殖密度增大10倍,水體的污染也相應急速增加,蝦更容易得病,而傳統養殖戶不可能把得病的蝦放棄,使用藥物就成了挽回損失的最好選擇。
另一方面,競爭也越來越激烈,養殖企業越來越多,為了保證一定的利潤率,養殖戶大都選擇使用藥物維持產量。林小錦說上世紀90年代初,他們那里只有4家養蝦企業,現在有100多家。
世界上最大的出口認證企業SGS在國內開展出口水產品的認證業務,國內最大的出口魚類——羅非魚產業就有十多家生產企業獲得了該企業出口歐洲或者美國的認證。據SGS食品部業務經理劉明壽介紹,雖然沒有具體給出養殖密度標準,但是美國的ACC認證對企業的養殖密度有嚴格規定。因為如果養殖密度過高,抽樣的水體不可能達到認證要求的一系列指標。
激素、避孕藥等藥物頻現
阮先生認為,國內蝦、螃蟹在養殖過程中使用藥物并不是最突出的,牛蛙是一個更應該被關注的領域。
“牛蛙的養殖現在的問題非常大。”一位行業人士介紹。由于密度過高,養殖池塘中加入了大量抗生素,其中就有人用的抗生素阿莫西林,而根據農業部對獸藥使用的有關規定,人用的抗生素被嚴格限制使用在動物養殖上。因為人用抗生素被養殖行業濫用會帶來抗藥菌的出現,最終讓人類控制疾病的手段越來越少。
據阮先生說,養殖戶喜歡用人用抗生素而不喜歡用獸用抗生素(這類抗生素是獸藥,只用在獸身上,不用在人身上,不會對人類健康造成危害),來自于他們長期以來形成的印象——獸用抗生素純度低,假藥多,不如人用藥管用。在養殖行業,治病效果的好壞就意味著收入上的巨大差別,養殖戶寧肯多花錢也愿意買管用的藥。
此外,黃鱔養殖中的避孕藥添加問題特別突出。使用避孕藥,可以讓黃鱔更多地從母的變成公的,而公的個頭大,因此養殖戶一直使用避孕藥,國家對黃鱔的檢測中基本沒有針對避孕藥的檢查。
羅非魚的養殖則有激素添加問題。不過,阮先生認為,羅非魚只是在魚苗時期需要添加激素以提高產量,時間很短,而藥物在動物體內會衰減,等到成品魚出來后,危害已經很小。
SGS食品部業務經理劉明壽表示,數年前,國內羅非魚出口企業就被檢查出含有激素,最近這幾年,羅非魚出口企業情況良好。其實,出口企業的辦法應當為國內養殖企業所借鑒。為了保證產品質量,出口企業基本都是“一條龍”企業,即從養殖到加工,到飼料生產都自己做,杜絕了因對某一環節監管不力而造成重大損失的局面。“如果國內企業都能這么重視,都能達到這種標準,食品安全的混亂情況就會得到抑制,當然,要都向出口企業看齊很難。”劉明壽表示感慨。
“‘硝酸亞汞’也會對人體造成危害,主要是汞對人體有害。”阮先生表示,不管是海魚還是淡水魚,都有可能產生一種“花蟲病”,花蟲不是微生物,抗生素對它沒效果,最好的辦法就是使用硝酸亞汞。雖然硝酸亞汞已經被農業部明令禁止作為獸藥添加,但是被檢測出來的現象還是經常不斷。